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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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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8 章

第198章

六年後。

“現在是永康十四年了吧。”太子換了整齊的衣衫, 帶著僅存的皇室成員回到故鄉。

太子的語氣帶著顫抖,六年來的航行讓他沈穩很多,可好不容易回來, 還是讓他有種想哭的沖動。

太子身後的人, 早就哭個不停。

終於回來了。

六年了, 終於回來了。

當年慫恿他們去海外的, 都是蠢貨,都是故意的。

就是想讓他們死在那!

六年裏,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麽嗎!

大家簡直痛不欲生!

他們出行的時候,共計十萬人,大大小小一共一百多條船,其中大船七十條, 全都是天齊國最先進的蒸汽船。

皇室的隨行無數,士兵,水手,更是極多。

到現在, 人手不到四萬, 船也折損不少, 總共只有八十多條船了,不少蒸汽船還廢棄在海上,沈在海底了。

他們從閩地的港口出發,一路往西行,中間遇到風浪無數,像是隨時會死在大海當中。

在海上, 再大的船都會變的渺小, 海面一望無際,根本到不了盡頭。

中間還因為燃料不夠, 在小島上歇息,差點被洗劫一空。

也就是帶的人多,士兵夠多,否則連太子都要折在上面。

但不少皇親國戚,直接葬在當地,帶也帶不回去。

不止如此,海上的顛簸也讓人發瘋,更讓人的身體逐漸孱弱。

有些屍體甚至只能扔到大海當中,帶也帶不回來。

這樣的日子,過了整整六年。

六年啊。

這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

他們一路往西,也確實到了所謂的新大陸,那裏也有國家,也有城邦。

好在他們帶去的貨物很受歡迎,跟當地人也建立了聯系。

但紀元說的畝產五千斤的糧食,真的沒找到。

說是土豆,紅薯,玉米。

產量都很高。

可是不管他們怎麽找,都找不到這樣的東西。

當時他們又急匆匆想離開,根本沒註意到對方戒備的眼神。

在那邊足足待了半年時間,該做的貿易都已經做了。

返航吧。

說出返航這兩個字的時候,所有人一致點頭。

太好了!

他們早就想回去了!

這什麽破地方,有天齊國好嗎?

當地甚至連火藥都不會做,更沒有紀元做的防身手槍。

至於蒸汽機,橡膠,更是什麽都沒有。

這些地方也太落後了。

不少當地人聽說天齊國的美名,竟然想跟著去看看。

雖說高產的糧食沒有找到,但帶點人過去,也行吧?

算是外交的成果了。

所以他們這個船隊返航的時候,還帶了很多紅發棕發的人過來。

更帶了當地很多怪模怪樣的東西,準備作為奇珍送給皇上。

他們想快點返航的一個原因,也在太子。

太子的脾氣越來越大。

在京城的時候還好,不少人都能壓制太子。

到了船上,到了海上,幾乎是太子的一言堂。

這些年因為出言不遜被殺的人,也是不在少數。

不少人膽戰心驚,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

同時又覺得憤怒,出海一趟,大家都生死未蔔,除了海面上的危險,竟然還要提防上司。

這加快了大家回國的腳步。

而且這一眾人等,也實在沒想到。

當年出發的時候,都以為按照蒸汽機的速度,一兩年就行了。

誰能想到,一出去就是六年。

六年。

天齊國。

他們終於回來了。

像太子說的,如今應該是永康十四年了。

所有人放聲哭泣。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被他們帶回來的異族人好奇的看著岸邊。

這就是他們說的天齊國?

那個神秘的東方古國?

聽說這裏非常富饒,遍地都是黃金。

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別是這些人在吹牛吧。

回來的路上,不少異族人學會了天齊國的官話,只聽港口的人大喊:“殿下回來了!”

“太子殿下回來了!”

“玉米紅薯土豆帶回來了嗎!”

沒有。

若帶回來的話,根本不是這種表情。

站在岸邊的紀元看著船只,朝船上的人招手。

六年過去。

紀大人好像沒有什麽變化,依舊是那樣豐神俊逸。

不過紀大人的官服,好像有點不一樣?

難道是紀大人又升官了?

如今是紀首輔了?

這也有可能啊!

太子倒是問道:“京城距離閩地那麽遠,紀元怎麽過來了。”

雖然他們提前派小船通報消息。

那也不過提前半個月而已。

半個月的時間,能走一個來回嗎?

“難道是蒸汽火車通車了?”

六年前的記憶回來。

他們走的時候,天齊國正在大興鐵路,要在各地通車。

鐵路非常燒錢,放在之前的天齊國,肯定建不起來。

但六年前的天齊國,已經很有銀錢了。

甚至可以付給工人們高額的工錢。

沒辦法,誰讓他們有銀子。

有人甚至懷疑,紀元讓各地修路,修鐵路,是不是就為了把工廠跟橡膠的稅金給花掉。

這點誰也不知道。

反正蒸汽船都要遠航了,蒸汽火車肯定更有用。

朝廷那邊,只要紀元幾句話就能解決。

太子還記得,紀元對皇上說:“邊境常有叛亂,就是因為中央掌控不了,傳遞消息太慢了。”

“若能通火車,全國內七日內必到。”

“可以更有效的控制疆域。”

幾句話說完,皇上便知道,蒸汽火車非修不可。

最好修到天齊國方方面面,就連比獨港都要修。

平時運貨運人。

若有什麽時候,直接運送兵力過去。

可比騎馬快多了。

這些想法堪稱恐怖,幾乎都是一針見血說出其原因。

不管是為了什麽,大家都會支持。

按照紀元的性格,六年的時間,足以修建非常長的鐵路了。

所以從京城到閩地來接人,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可問題是。

岸上官員的衣服,怎麽都變了?

不少人看了看碼頭上掛了旗子,旗子上畫著麥穗稻子,還有一把鐮刀?

這是什麽東西?

不止碼頭上掛的有,很多船上也有這個旗子?

到底怎麽回事啊。

沒關系,他們已經回來了,可以直接詢問了。

回家了,終於回家了。

紀元看著航海回來的船隊。

一百多條船,十萬人的離開。

六年時間。

這六年以來的事情,需要大家好好消化。

下船之後,不少人喊著:“紀議員,是太子的船隊!那一看就是老式的蒸汽船。”

紀元點頭,他也看出來了,以他t的眼力,也看出來船頭站著太子。

這些年來皇室對他沒個笑臉。

估計太子也會如此。

但這又有什麽關系,反正他不在乎。

太子一行人從船上下來,第一個感覺是,怎麽沒有人跪拜。

不僅前來迎接的官員沒有跪拜,就連港口岸上的百姓也只是好奇的打量。

又有人道:“太子駕到!還不速速迎接!”

誰料這話一出,周圍竟然哄然大笑。

港口的工人們捂著肚子,笑的前仰後合,竟然還真的做了個禮,用十分誇張且滑稽的動作道:“歡迎太子殿下駕到~”

別說周圍人笑的更厲害了。

就算是大家都不笑,也能聽出這個人是在故做滑稽。

這個工人是出了名的大膽。

三四年港口起義的時候,他就是其中之一。

可惜當時起義沒有成功,他也差點被當地官員打死,要不是紀大人及時趕到攔下來,他真的會死。

雖然之後真正的起義他沒敢參加,但心裏對這些當官的是極恨的。

恨到看見貴族老爺們,就忍不住罵一句。

他來做這個動作,自然是故意惡心人!

“你簡直大膽!不要命了嗎!”

“命?你憑什麽要我的命,別說什麽太子了,就算皇帝站在我面前,我犯了憲法的哪一條?”這個人大喊道。

憲法又是什麽。

為什麽這些百姓提到皇帝,一點尊重也沒有?

如果在六年前,肯定有官員沖過來,還有士兵把這人拿下。

可周圍巡邏的士兵像是沒聽到一樣,只是在維持附近的秩序,還客氣地道:“不要擁擠,容易發生踩踏事故。”

“慢慢來,這邊有老人跟小孩。”

啊?

這是天齊國嗎?

他們是來錯地方了吧。

當地的地方官員也在捂嘴笑。

一些老派官員還想跪拜,被身邊新晉的男女官員們硬生生拉起來:“別跪啊,憲法說了,不用跪。”

他們都是天齊國的公民,都享有平等的權利。

新的憲法,律法,你們沒讀嗎?

沒看紀大人在前面嗎。

紀大人也只是稍稍點頭而已。

呸呸呸,是紀議員,很快就會成為首相的紀議員!

剛回來的一眾人等很是迷茫。

太子看向紀元,心裏十分覆雜。

他這六年時間,也成長很多,似乎意識到天齊國發生了什麽。

太子甚至下意識問:“如今,還是天齊國嗎。”

紀元點頭:“是。”

“永康十四年?”

這個問題,卻是另一個答案了。

紀元搖頭:“不是了。”

“如今是共和二年。”

共和的第二年。

共和是什麽意思?

換了皇帝嗎。

他父皇呢?

那新皇帝是誰?

太子陳詠眼神裏都是疑惑。

但他此時不敢生氣,六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太多了。

紀元並未回答,他只是照常來接人而已。

天齊國的事情太多,朝廷改為議會,事情更多。

皇室還想反撲,一些封建勢力更是蠢蠢欲動。

太子回來,肯定又會勾起一部分人的封建思想。

他並非來接人,而是來壓制這股勢力。

新的天齊國剛剛建立,它還太脆弱,太容易封建覆辟。

容不得一點閃失。

紀元的笑不到眼底,但看向工人農民的時候依舊帶著溫和。

新的天齊國是他們建立的,不能有半點的損失。

即使是從海外回來的太子都不行。

而且,也要讓太子他們體驗一下,什麽是共和二年了。

太子陳詠住到當地官員準備的住處時,臉色十分難看。

他們踏上陸地,他依舊是飄的,摸不著真實感的。

有人說,航行久了的人,是會這樣的。

還有不少人圍著他們問,真的沒有找到新的植物嗎?

說是這些年天齊國人口倍增,很需要更高產的糧食。

提到這個,太子陳詠總覺得他感知到的一切很割裂。

天齊國好像變得更好了,但又變得不一樣。

下船的所有人都被安排住宿,洗漱,吃飯。

然後,了解這六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天齊國還是天齊國。

但國號為共和。

永康皇帝呢?

還在位,不過跟之前的皇帝完全不同。

太子陳詠洗漱吃飯之後,完全睡不著。

紀元那邊,似乎知道他睡不著,安排了官員過來說明天齊國的情況。

這官員剛要說,就看到舊黨的皇室成員過來,這人看到太子的時候,撲通一聲跪下,大聲道:“參見太子殿下,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種大禮,便是六年前,也不會輕易的如此跪拜的。

但現在,這些舊黨,只要看到皇帝,皇子,等人,恨不得五體投地,好讓天下人都知道,這世上還是有尊卑法度的!

他們皇室!還是與眾不同的!

官員撇撇嘴,不打算再說。

自有人替太子陳詠解釋。

太子陳詠也坐的穩,看著眾人跪拜,這才道:“平身吧。”

新時代的官員總覺得,這一幕像是諷刺劇。

哎,這些人愛搞封建禮儀,就自己搞吧,他也懶得加班啊。

加班不是個好習慣!

官員走之後,跪在地上的皇室成員還沒起來,不過哭聲越來越大了:“殿下!您終於回來了!您一定要管管啊!”

管什麽?

太子問道:“天齊國,到底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

此事說起來,話就長了。

要從六年前開始說起。

天齊國的交通,基建,教育,都在穩步發展。

永康七年,快到年底的時候,紀元還抽空回了家鄉一趟。

那會京城到建孟府的鐵路剛剛修通,他帶著妻子回了家鄉,說是補辦一場婚禮。

當時天齊國的交通已經很發達了,有了蒸汽火車之後,速度更快了。

他們甚至還把烏堂先生請到京城,辦了一次書畫會。

也是這一趟,讓很多人意識到,火車的作用,比想象中大的多。

因為這麽多事,這麽遠的路程,總共用了不到一個月。

烏堂先生近八十的高齡,也能進行長途旅行,這簡直讓無數人心動。

所以在永康八年的時候,天齊國各地都在修鐵路。

事情,也出在修鐵路上。

工部規定了鐵路工人應該拿的日薪,還規定了休息時間,吃喝用度等等。

但還是那句話,規定是規定,執行是執行。

不少地方,還按照老一套的規矩修路,甚至還拿出皮鞭,讓那些服勞役的工人們好好幹活。

好巧不巧,此事就發生在巴蜀之地,臨近滇州府的巴蜀地。

這地方修路本就艱難,還壓迫勞役,瞬間點燃當地人的怒火。

他們可是有工會跟農會的。

不給銀錢,讓他們服勞役?

不行!

按照規定,他們每天可以拿到薪酬的!

不給錢就不幹!

罷工了!

罷工的流程大家已經很熟悉。

到時候會有官員過來找他們談話,大家開出合適的價碼。

工人裏面的領隊會主動爭取薪酬,至少要達到工部一半的標準吧?

問題就在於,負責這段道路的官員是個惡吏,五十多歲的他,做了多年的官,說出那句經典的話:“本官做了三十多年官,從未給過勞役一分錢!你們這些賤民,還想要錢?你們生來就是受苦的命!”

“老子就讓你們知道,什麽是尊卑,什麽是貴賤!”

這兩句話,已經用在無數諷刺劇裏了。

只要有人擺官老爺的譜,便會拿出來嘲諷。

此事爆發了天齊國第一次暴,動。

蜀地的工會瞬間組織起來,還試著聯系了滇州府的伐木會,希望得到伐木會的幫忙。

滇州府的伐木會成立時間最長,也最是靠譜。

他們領頭的駱靜雅駱姐跟石楓石領事很快站出來,支持他們罷工,要求當地按照規定給修路的工人們發工錢。

滇州府對此處理的非常迅速,一邊安撫自家的工會,一邊去跟巴蜀那邊的官員商量,再把事情上報給朝廷。

那巴蜀的官員原本是慫來了的,但是他們得到許多豪紳貴族的暗中支持,讓他們徹底把這事壓下去。

只要此地鎮壓工人成功了,其他地方有樣學樣,同樣可以不給工錢。

得了暗中支持的官員,繼續武力鎮壓,誰不聽話就直接殺了。

剛開始,確實有了成效。

但滇州府伐木會的不同意,成千上萬的好兒郎好女子直接跑去支援。

事情到這裏,當地指揮營都有了動作。

紀元趕到的時候,雙方打的你來我往。

好在不管是指揮營的人,還是當地的百姓,都聽紀元的話。

此事由當地官員挑起,還從查出他們把應該給修路工人的工錢中飽私囊。

最後的結局自然是殺一儆百。

“這件事只是開始,天齊國各地都發生這樣的事。”

“工人打砸工廠,要提高待遇。”

“還有佃戶燒了地主家的房子,說利息不合理等等。”

“反正都怪紀元,如t果不是他當初弄什麽會這個會的,天齊國會這麽亂嗎!”

只是這樣的話,天齊國也不至於改變這樣大吧。

肯定還有其他的事。

太子看向他:“繼續說事情,不要再抱怨了。”

巴蜀的事情發生之後,各地陸陸續續爆發了很多同類型的沖突。

其實說白了。

工部規定了給工人們待遇,要求工廠跟各地官員都要遵守。

但哪有那麽簡單。

他們吃慣了底層百姓的血肉,還把高利貸,把壓榨百姓當做慣例,肯定繼續按照“老”一套的辦法。

反抗?

反抗就打,就罵,就殺你全家。

以前的百姓們就算了。

現在的卻不一樣。

他們通過各種工會農會,知道了自己的權利,知道了天齊國其他地方的工人不是這樣。

比如滇州府,比如肅州,甚至建孟府。

而且紀大人都說了,這是他們的權益,是他們可以爭取的。

民智開了,便再也阻攔不住。

佃戶們開始拿著契約,說這些稅收不該收,是你們的苛捐雜稅。

礦工們講,他們應該有休息時間,應該有更合理的薪酬。

修路的勞役們把鋤頭一扔,官府規定了,我們每日有三百文的報酬!錢呢!

收稅的時候,百姓們也能掰扯一下,這些稅收不對!

打我罵我?還要殺人?

真當我們好欺負嗎?

永康八年,九年,十年。

這三年裏,沖突一次比一次激烈,大多數的沖突都見了血。

各地的鬥爭反抗鎮壓,此起彼伏。

中間還為女子能不能上學,能不能科考,能不能做官,打的天翻地覆。

很多人都說,這是天齊國最混亂的三年。

可新派的官員們卻稱之為,這是天齊國最進步的三年!

“到永康十年,新舊兩派已經徹底殺紅眼了。”

朝堂上吵,民間吵。

朝廷上打,民間打。

沒錯,朝會直接打成一片。

但新派官員們,多是年輕人,打起架簡直得心應手。

而且他們學著紀大人的模樣,還有每天起床鍛煉身體的習慣。

打起架不要太順手。

反抗最厲害的,除了貴族之外,還有皇室。

皇室本就不喜紀元,這次更不喜歡,恨不得當場殺了他。

可那時候,朝中名將鄔人豪,直接在紀元家中住下,還有不少民間的義士,不要銀錢也要保護紀大人的安全。

他們根本動不了手,還被紀元屢次抓住把柄。

皇室也試圖掌控軍權。

但軍權也是由一個個士兵組成。

他們是想要皇室那樣的上司,還是想要紀元這種認認真真修律法,保障他們,以及他們家人權益的上司?

前者恨不得天天克扣他們的軍餉。

後者把所有物資,以及給家人的補貼都到位。

選哪個?

還用說?

便是他們的將領,也知道該選哪個的。

“父皇呢?父皇看著這一切發生嗎。”太子陳詠隱隱察覺到什麽。

再這樣下去,朝廷豈不是紀元的一言堂?

共和,不會是紀元的年號吧?

所以大家不跪自己,肯定是紀元不讓跪。

可大家又口口聲聲喊他太子,好像一切又沒有變?

太子陳詠對紀元的心情非常覆雜。

最開始接觸他的時候,只以為他是個普普通通的狀元,反正狀元每三年一個,也不是每個狀元都能會做官。

他被弄到滇州府的時候,太子也只是覺得他倒黴。

之後不用說,越來越佩服這個人,以至於在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時候,已經要仰望紀元了。

所以那時候去滇州府打仗,太子很想讓紀元一起,因為知道跟著他,一定能打贏。

事實也確實如此。

當時還讓他見識到,擁有民心,是件多麽好的事。

他就更想讓紀元做自己的手下了,便破例去參加他的婚禮,之後又去了海邊,去了比獨港。

本以為一切順風順水。

誰知道父皇竟然懷疑他。

這才有了他直接出海的事。

現在的太子隱隱察覺到。

當年是不是紀元故意引導他出海的。

雖然他沒說,可不管去比獨港,還是讓自己意識到糧食對民心的重要性,都是紀元刻意“引導”?

這些懷疑只是在心底而已,他也說不出來。

證據?

不可能有證據的。

紀元甚至沒有直接鼓勵他出海,只是說不出去也行,反正都是一樣的。

可他跟三弟的爭鬥,還有父皇的懷疑,都讓六年前的他困擾不已,讓他覺得,只有出海才是唯一破局的方法。

畢竟,紀元就是去了人人都不看好的滇州府寧安州,紀元去了那裏之後,帶來國外的占城稻,徹底成為功臣,成為朝中人人敬佩的好官。

他以為,他也可以。

但這六年時間告訴他。

他好像不行。

反正什麽東西都沒找到,反而弄回來一堆動物跟異族。

太子聽著這些事,心裏愈發惶恐:“父皇還好嗎。”

說到這,皇室成員差點哭出來:“這就要提到永康十一年跟十二年發生的事了。”

這兩年,皇室的醜聞一件接著一件。

一次比一次惡劣。

比如某個王爺搶人的妻女,還把人殺了拋屍。

再有看上一個工廠,直接搶到手裏,並把工廠裏的人豢養起來當奴隸。

還有許多驕奢淫逸,不堪入目的事,統統被爆出來。

更讓人氣憤的是。

這些年頻發的新舊兩派沖突,也是皇室資助。

包括,對紀元夫婦兩人七十多次的刺殺。

是的刺殺。

所有證據擺在世人面前,簡直讓人驚悚不已。

證據還表明,就連各地卓越的工人領,袖,同樣在長長的刺殺名單當中。

有近一半,都成功了。

永康十一年,真正的暴,動開始了。

天齊國徹底陷入混亂。

皇室,是第一個被清算的。

直到皇室基本被清理幹凈,只剩下皇帝一脈,還是所有人把罪全攬來的情況。

“紀元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他們要改律法,要新立一份憲法,限制皇室的權力。”

“我們這些人,已經有名無實了!”

若不是他們還掌握跟其他小國的外交,若不是怕天齊國直接崩盤死更多人。

若不是轉變過於迅速,會讓天齊國久久不能平靜,再走上老路。

紀元根本不會留他們。

這個皇室成員哭的泣不成聲,眼底還寫滿了懼怕。

為什麽啊。

為什麽要這麽做。

在他們的慣性裏,便是紀元直接奪權當了皇帝,都還算正常?

但他不當,他要把皇帝當成一個吉祥物。

他還要分自己的權,還要立法廢除所有奴隸制。

這讓皇室都覺得不可思議。

為什麽啊。

為什麽要這麽做。

紀元只說:“大家都是人,先把人當人看吧。”

誰是人?

那些底層的百姓?

他們,他們是有喜怒哀樂,可大家又看不到啊。

是不是人的,跟他們沒關系!

你如今也士大夫,你為什麽要幫他們!?

也就是他們看不到的人,在永康十一年,十二年,在天齊國內鬧出更大的亂子。

紀元帶著人四處平叛,才讓天齊國穩定下來。

但紀元的平叛,不是平百姓們的叛,是幫著這些人鏟除當地的地主豪紳,再把他們的土地分出去。

天齊國各地一呼百應,根本沒人能阻止。

等這些結束,紀元所說的憲法也出現了。

而那一年,就是舊黨口中的永康十三年,新黨口中的共和元年。

太子手邊的茶杯碎了。

六年的時間裏,發生了這麽多的事。

太子猛然擡頭:“皇室本來也沒有那麽不堪一擊。”

是他出海的時候,帶走了十萬人。

十萬人裏,上層都是皇室最銳進的皇親國戚,士兵都是最忠心的士兵。

甚至還有他這個,在皇室成員裏,名聲最好的人。

紀元把他們送走之後,皇室就被架空了一小半。

原來是這樣。

原來竟然是這樣!

好個紀元!

孤要殺了你!

外面的梆子聲忽然響了下,提醒人夜已經深了。

可太子被這聲音嚇了一跳,下意識發抖。

他敢殺紀元嗎?

他有本事殺了他嗎。

好像,是沒有的。

他們出去的十萬人裏,只回來了四萬多。

跟已經共和兩年的天齊國比,太渺小了。

他連反抗,都不敢反抗。

紀元當時能把他們送走,現在,肯定還能。

他們除了接受,還有第二個選擇嗎。

如果他帶回了那些高產的農作物還好說。

以他的名聲,說不定能獲得不少支持。

但他們沒有帶回來。

什麽都沒有。

第二天一早,一個讓紀元意外的消息傳過來了。

“紀議員!外面有個停靠在港口的蒸汽船!是民間的船只!船上的人說,他們好像把紅薯帶回來了!讓您過去看看,是不是您說的那種東西!”

民間的船只,紅薯?

紀元眼睛亮了。

好好好。

他就知道!

大家能找到的t!

有人已經犀利吐槽了:“太子帶了十萬人出海,就弄來一些早就運過來的動物。”

“人家民間船只,卻能帶回來紅薯。”

“看來這太子,也不怎麽樣啊。”

這天齊國,還是要靠我們普通百姓的!

靠那些酒囊飯袋!?

那早就亡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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